22楼
但在这种无言的环境中,我又开始感到无助,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捆绑在热气球下面柳条筐中的囚犯欲出不能。每时每刻都有越来越多的氦气被注入球体,气球笔直向上直窜云霄。我想张嘴大声叫喊:“我害怕高度”、叫喊:“我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叫喊:“我想下去”——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我只能向下看,看到下面所有人的笑脸,这些人中有罗恩·贝克尔、玛丽·华尔兹和彼得·诺里斯。他们仰头观望我,像一朵朵向日葵。
“继续干下去,”他们叫喊道:“我们的奖金全靠你了。”
。。。。。。。。。。。。
我被搁在办公室里,回味刚才的情景,觉得向这帮人隐瞒自己在交易方面的损失真是太容易了。他们总是大忙、大自高自大,以至于总在电话机前忙碌,而对所谓的小事却从不过问。他们没有时间仔细阅读帐上的数字从而发现有问题的地方,只是彼得已经提到了年终的时限。我沿来路返回,路过交易层时看见了总部刚收到的第一批圣诞卡。圣诞节快要来临了,年终也要到了!我害怕这一时刻的到来。对我而言,这次年终并不意味着圣诞节、礼物、欣赏丽莎打开长统袜,解开我送给她的那些可笑礼物时所显露出来的笑容,或是喝得酩酊大醉来迎接新年,对我来说,年终意味着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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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我不敢去参加会议,觉得自己开始失控了。我不敢坐在那儿听罗恩。贝克尔的讲话,不敢看幻灯片,不敢听到自己声称的已经赚到的利润数目,因为我清楚所有这些都是谎言。事实上,我没有为他们赚入一分钱——我给他们带来的只是吓得惊人的亏损。
第二天早晨我还是没有清醒,还是不敢去开会。从乔治那儿我得知玛丽·华尔兹介绍了新加坡的交易情况,并请求大伙对在一九九四年赚取二千八百万英镑利润的新加坡小伙子报以热烈掌声。
24楼
一返回新加坡,我就问起林达有关八八八八八帐户的平衡情况,就像是问检查完身体以后的体检结果——其答案,虽然看上去是无关痛痒的一些数字——却表明我已经损失了几乎一亿六千万英镑。我现在正处在一种无望的境地,就像是只被松脂粘住的昆虫,用爪奋力去抓却不能挣脱。我明白审计员们正在一步步逼近,审查一栏又一栏的数字直到接近巴林的期货数字。
虽然回新加坡已有了一个星期,但我并未对亏损进行任何处理。我卖不出期权,只好对资金需求进行转期。现在市场虽没有对我不利,但也未上扬使我恢复原先的状况,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在这一段时间有个有利的条件,那就是似乎每个人都在参加圣诞晚会,没有多少人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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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对我来讲,这不是个白色的圣诞节,而是个梦幻般的圣诞节。我不想回新加坡,我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中去——也不愿回到我的那个八八八八八损亏帐户的虚假世界中去。我想和丽莎及其家人在这儿待下去,像个傻瓜一样地喝酒、跳舞,或是嘲笑亚历克模仿汤姆琼斯的演唱。自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起,我还从未这样高兴过——那时我们真的是无知。可是我还是要沮咒自己,因为即使现在我也感觉不到愉快。我的八八八八八帐户就像一圈腐烂的鱼骨头一样挂在我的脖子上。
我闭上眼睛,设法使自己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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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楼
“喂,尼克,我是林达。”
“嗨,你好吗?”
“我很好。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一下有关八八八八八帐户的平衡情况,”我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新加坡时间已是下午晚些时候。我又看了看领事桌上的报纸,今天是十二月三十日,星期五。明天将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新年除夕,也就是年终。
我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没有隐蔽好帐户上的头寸呢?我忽视了。由于这两天一直待在爱尔兰,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情。
“负债表怎么啦?”
“股本负债表差额达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林达读着这个数字,就好像她是在读天气预报,或是介绍鞋子的颜色似的。
我尽量使自己不去想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是多少,但还是忍不住进行了一番推算:一美元等于一百日元,结果非常明显:差额数目达七千七百八十万美元,或者五千万英镑。
到一九九三年年底,我还未陷入困境。那时我还能抛售期权,所赚取的溢价正好能够平衡以前的损失,从而成帐户上的收益达到平衡。虽然作废的期权价值达到了四十亿日元,但还能转期维持下去。去年的期权价格都还比较高,其变化幅度也有大约百分之三十,因此我清楚自己还能够赚取足够的溢价来平衡现差额。
可到了九四年底,这些数字都上涨为原先的十倍。我一整年都在抛售期权,强迫使变化幅度下降到百分之十,但价格太低,我最终还是避免不了黔驴技穷。我现在已不能售出足够的期权来平衡已造成的损失。我亏空了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这笔亏空损失是由于给付SIMEX差异保证金造成的,而保证金是从伦敦汇过来的,但它在平衡表上却没有相应的分录来显示。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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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楼
丽莎是对的,从她的角度来看是完全有道理的。我不能反驳她,但又不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我心中一直燃烧着一个可怕的秘密,可又不能告诉她。我没有勇气向她开口说:“我已经损失了几千万英镑!”尽管我觉得很容易将这一句话说给力塞尔,或者那位曾与我在纽约喝醉酒的爱尔兰交易员巴特利克,甚至食宿旅店的那位房东太太,但就是偏偏很难向丽莎开口。
她站在我面前,整个身体因生气和不理解而弯曲成一个黑色的问号,急需我来回答。而我却退缩了:我太爱她了,以至不能承认我亏损了这么大一笔钱,我不想吓唬她。进一步往下想,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忍受在她心目中失败的形象。因为在她眼里,我无论干什么事情都会成功,所以我忍受不了成为她心目中的一名失败者。我曾读到过这样一类故事,讲的是一些人怎样欺骗他们的妻子,说是找到了工作,而且每天穿着西服去上班,而事实上却在公园的长凳上一直坐到下午五点后才回家。丽莎和我都曾嘲笑过这种人。
但现在的事实却是我也成了这种过着双重生活的人——我不敢告诉丽莎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我看着她,她也回瞧着我,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我似乎感觉到每个人都知道我损失了几千万英镑,感觉到事实就写在自己身上:脸上长了一块的痛的红色皮疹;又觉得有块牌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牌子上面用粉笔写着:这个人亏损了千万英镑!
但是丽莎却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只有我才能在镜子中看得见。这是巴林的一大无形的损失,也是丽莎的一大看不见的损失。
“你怎么啦?”看着我沉默的样子,她追问道。
“没什么,”我说,“我们还是回新加坡。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我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在我所有的失败之中,这次是最惨的。我已将帐目的亏损隐瞒了巴林银行的每一个人,包括朋友,甚至现在又包括妻子。我的手和脚就像是被捆在自己想像的那个巨大气球上,失控的气球载着我越飞越高。我们就要返回新加坡了,回到我的那个八八八八八帐户。那个数额现在一定超过了一亿七千万英镑的亏损,以及那个怎么样才能弄到我曾作为欠巴林钱而记入帐户系统之中的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这些问题之中了。我必须透过变戏法从稀薄的空气里变出五千万英镑。
28楼
我的八八八八八帐户在年底的唯一期货头寸是一九九五年三月的一千份合同,我认为它们不会给我带来多少利润。倒是从期权被出售的那天开始,就会赚取大约七千五百万英镑的利润,只可惜我去年亏损太大。由于我不能透过抛售期货来赚取提供保证金的现金收益,所以我必须利用期货来迫使市场波动,有益于自己的期权头寸赚取最大限度的利润。如果市场能始终保持在一万九千,则我的大部份期权都可以赚到钱。
我的八八八八八帐户上没有JGB,也没有欧洲货币。我不能说服丽莎和我一道离开新加坡——我被困在此处了。现在我用来防止八八八八八帐户亏损的唯一武器便是维持整个市常事实上,假如市场上扬得太高,我还必须抛售期货,否则多空套做的另一方会对我不利。我已竭尽全力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
29楼
从我们一月的第一个星期回新加坡的那一时刻起,我便控制不住自己。我不再看八八八八八资产负债表了,因为里面的亏损差额极大,但我决心混下去。我开始准备处理下面的一些问题——年终审计和我在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赤字上所做的可笑手脚;还要考虑下列一个事实,即SIMEX已开始担心维持八八八八八帐户所需的资金数额;而且我得继续要求伦敦每天汇来一千多万英镑,我必须摆脱现在的困境。从一月八日返回新加坡的那个时刻起,我就给自己规定了一个主要目标,那就是躲过每一个白天的工作时间,然后驾车回家与丽莎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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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楼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我的要求一天天得到满足。对此,我的解释是:他们倾向于相信我的请求是正常的,可是却忽视了一个连小孩都看得出来的问题——他们送到新加坡的钱花得不明不白——但是人总是往好的方面想,因为这会使他们感到更加富有。他们一定认为我正在做更多的交易,我们会因此变得更加富有。
每隔两三天布伦达·格伦哥就会给我来电话抱怨。有一天我又要了三千万英镑:“尼克?我是布伦达。孩子,你瞧:你要走的钱比我能收到的还多。现在看来我好像成了客户的负债人似的。”
“别担心,”我宽慰她道,“你瞧:伦敦能为做这种交易提供丰富的资金来源。没有你的活,我就得完蛋,你是在给新加坡提供资金啊!我们又没有其他的资金来源。”
到一月底的时候,布伦达已变得像我一样,对钱的数目感到烦躁不安了。
31楼
“神户发生地震。”凌晨五点四十五分我刚拿起电话,丹尼就告诉我这么一个震惊的消息,“市场开始狂跌了。”
事实上我也从床上跌了下来。地震!这正是我所盼望的。
市场已经稳定好些天了,我正在想它也应该发生变化了。
一月十八日,星期三,当所有电视机的萤幕都在播放地震灾情的时候,交易大厅的萤幕上也出现了尸骨遍地的情景。每一位日本人在神户都有家或朋友,他们都开始抛售股票以帮助他们弥补损失。整个市场一片混乱。
我坐在巴林的小房间门口,看着这一片混乱的景象。所有的日本人都在谈论他们家墙壁上出现的裂缝,但使他们奇怪的是我这个人一点也不惊慌。我开始认为机会来了。市价已跌得很低了:三百点,当然世界上所有的市场都在颤动,我的期权又损失了五千万英镑,但我却认为可能是一次转折点。
我等了一、两天,观察市场是否真的还会变动,然后在一月二十日星期五,当市场稳定在比地震前的水准低出大约二百点时,我走进交易处,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买进了一万多份三月份的期货合同。这次购买的数目之大,堪称我一生中所做的最大一笔交易。我这样做有以下两个原因:一是市场价格便宜,二是我透过购买大量期货能够使市场上扬到一万九千点,上扬到我期权头寸的理想价格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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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楼
一月二十三日星期一,市场开盘后就上扬了三十点,现在市价已接近一万九千点,我坐在小室里,等着它继续上涨。又上扬了三十点,我透过计算知道自己已赚了钱——赚了几百万英镑,我看着上涨的价格,心里感到越来越满足。
“抛出,”弗南多叫道,“有人抛出了……”在随后的一个小时里,对讲机一直开着,但由于我们太惊讶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望着交易处以及那里的萤幕,看见市价已经跌了一千多点,可以前它从未变化这么快呀!每五分钟我就承受一次从未有过的打击。
最后我打手势给乔治:
“抛售二千份期货。”
乔治按我的命令办了。我知道此时抛出更多的期货也是件很蠢的举动。乔治甚至还未弄清价格的高低,但这一次我允许他犯任何错误——这对我己无所谓了,我又亏损了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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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楼
我放下电话,知道自己一定又亏损了一百亿日元的期权——这些日元足足可以堆满一个院子。一百亿日元是多少呢?
七千万美元。也就是说我今天已经损失了五千万英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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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
不过假使他来见我,也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现象。他绝不会猜到我会欺骗别人,更从来没有想到在我成功的背后,在交易员们的鼓掌以及我给他们训话这些事实的背后,却是失败。我是个骗子、诈骗犯。假如我有机会能逃回伦敦、我肯定会逃回去的,此时我希望自己正处在他的境地:替父亲调水泥、做泥瓦匠活。那才是真正的、诚实的劳动。这种劳动要比我在新加坡谋生所做的这一切欺骗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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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楼
市场已跌了一千八百多点。我又需要从布伦达·格伦哥那儿申请大约四千万英镑来向SIMEX交纳保证金。
有趣的是:在我事业终结的时候,我反而感到十分的得意。损失的数字如此之大,不久之后我肯定会被逮捕。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损失不能再大了,它将撕破我两年以来欺骗的面纱,将一切真相公诸于示。我待在交易大厅,并不感到头晕,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一分一秒的市场变化以及买进和抛出的情况上。我觉得到处都是数字却与我无关,它们都一股脑地消失在电脑之中了。只是到了我离开办公室,返回清算部的时候,才开始哧得要死。这种感觉是在亏损数字出现在报表上被我瞧见的时候产生的。很显然,那天晚上这些数字肯定会出现在我的噩梦之中。
林达手捂着说话筒对我说,“审计部打来的。”
这个电话差点使我昏厥过去。
“是尼克·李森吗?”她的声音平静而柔软,“我正在编年终审计,现在刚刚开始审计到巴林期货。我想问你的是有一张从sIMEX发来的应收票据我不太明白。上面的数字得大,有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
我将手伸到脑后打了个呵欠。这是被人抓住后的那种感觉——无所谓。我现在已懒得理会了,既然被别人抓住了嘛!
“这件事有点儿复杂,”我说,“你现在需要什么?”
“我只需要对这件事的解释,”她的口气十分平稳,“我找不到有关的任何资料。”
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个藉口,一个算不上藉口的藉口。任何审计员无须听完这个解释就会认定它是假的。我放松了一下紧抓电话听筒的手,开始绕着圈子托出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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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楼
审计部需要对所发生的事情作解释,我得炮制点什么出来给他们。现在还有一周的时间。
37楼
第二天我坐在巴林的小房间里时,丽莎给我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她放声大哭,我看了一眼对面的交易处,然后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丽莎的声音上。
“怎么啦?”
但她却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地对着话筒哭,哭声令我害怕。
“到底怎么啦?”
“尼克,”她突然脱口说道,“我流产了。那一个血团是个婴儿。”
两天以前丽莎突然开始出血。昨天一整天她都躺在床上,流了一大团血,随后叫来医生作分析。
我盯着交易大厅,心情几乎崩溃。所有在那儿发生的疯狂——上周我买进三万合同的发疯情景,八八八八八帐户上的亏损——现在已变得荒诞不经而且毫无意义了。丽莎和我特别想要个小孩,对我而言,那一团血肉比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在我们已失去的这团小小的血肉面前,整个交易大厅、愚蠢的SIMEX和巴林银行,以及它们给我施加的压力和我所犯下的罪行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几乎听不到丽莎后面的活。我穿着可笑的条纹夹克坐在巴林的小房间里,周围是一群狂呼乱叫的人,日经指数点数的变化便可以决定其生死一而我的妻子又告诉我刚刚失去我们的小孩。我绝望得想哭喊、想拥抱她、与她做爱、想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小孩,变出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幸福的家庭。但这种愿望不可能在这儿实现、也不可能在我损失了上帝才知道的二亿英镑的新加坡实现。也不可能在这儿——乔治和侗已向我招手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我用眼睛的斜角又看见市价下跌了二十点的——交易大厅里实现。
“需要我回去吗?”我问道,“要我做些什么?”
“不,”丽莎吸位着,“你待在那儿,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待在交易大厅里多赚些钱,然后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去。
我们在家里再生个小孩。我要去预订一些家具搬运工的服务。
尼克,我真想回家去。”
放下电话,我内心已经感到麻木了。我没有任何感觉,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我已经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月份,希望市场能够上扬。可现在只能孤注一掷,用自己的力量迫使市场上扬。我已经不在乎是否会被警察逮捕了——我要背水一战,然后回家。我要撞个鱼死网破!
到一月二十六日星期五的时候,我已经买进了大约三万份期货,市场终于开始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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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楼
市场对我的买进作出了反应,回升了七百点。我当天就赚了五千万英镑,补偿了神户地震以来自己所有的损失。我以每天一千万英镑的速度从伦敦获取资金,像个疯子似的买进日经期货、卖空日本政府债券。
不久,电话开始响起,起先是布伦达·格伦哥,然后是玛丽·华尔兹,再就是罗恩·贝克尔。他们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恩是最后一个与我接通电话的:“财务部的那帮人说资金现在已成问题。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资产负债委员会(ALCO)的那些老家伙们要求你降低头寸,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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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楼
我又伪造了一封SLK的总裁理查德·霍根写来的一封便函,该便函确认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的差额,并且保证这笔差额将在一九九五年二月二日归还。
我把所有这些东西放入抽屉,然后用锁锁好,现在我唯一缺少的就是七十六亿八千万日元。
“你能替我查一查我们花旗银行的客户帐户余额吗?”
我握着电话等着她的查询结果。
“三十四亿五千万日元。”
“交易所的帐户馀额呢?”
“十四亿五千万日元。”
“现在,你好好地听我说。我想要你将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从客户帐户转移到交易所帐户上去。”
“这样可不行!”她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的手将电话捏得更紧,“你可以马上再反转过来。但是我需要你做前面的那次转移,这样花旗银行使可以发给我们一份交易所已收到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付款的清单传真。”
“好的。”她的话语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她一定认为我是疯了。像清算室的那些女职员一样,她一直对我忠心耿耿。我对她们好,为她们赢得很多的奖金,而她们则以对我忠诚来予以回报。
40楼
回到家门口,我按响门铃,确信妻子不在家。假如她在家的话,我会马上逃走的,我像个贼似的开了自家的门,然后向传真机走去。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传真机上拨了我办公室的号码,将两封伪造便函以罗恩·贝克尔与理查德·霍根的名义发给我自己。然后我离开公寓,开车驶向办公室。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已经被逼到像一个卑劣的罪犯伪造文件的地步了。
在八八八八八帐户上做手脚时,我心中尚有一丝欣慰,那就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在为消去那笔压在我身上的亏损而奋斗。我本可以向上级承认以前的亏损,但我却选择了靠自己一人去奋斗。我本可以清白地被巴林银行解雇,然后脱离那笔亏损,事情也可以得到解决,但我却一次交易又一次交易地往下做,结果使自己在亏损中越陷越深。在每个月底的时候,我都要设法掩盖亏损,但亏损在周转之后依然没有消失。我避免将亏损具体化,所以从理论上来讲我还是能够透过交易将损失弥补回来。在这种没完没了的利润的压力之下,我放纵自己的犯罪心态,使之变得扭曲,使亏损也变得更加隐蔽。在这种隐蔽下,亏损一直只是些看不见的数字,而不是真正的钱币,而隐蔽的方法从根本上来说也只是些手腕的戏法。
但是,一旦伪造了这两份文件,我明白自己是彻底被毁了。这是犯了伪造罪啊!在此之前,我只是在撒谎,拒绝将数目分开以防别人容易发现,并向伦敦总部提出令人难以忍受的资金要求。如果我将来有一天会站在陪审团的面前,也只需承认会计工作中的失误,当然也可能会带有一些欺骗的性质。
但是现在,我又给自己新添了一个罪名,而且不能声称别人应对此负责。我不能用“撒谎”的名义来蒙混过关,因为我的确剪下了某个人的签名,将它用胶水粘到另一页纸上,然后带回自己的公寓,再用别人的名义将它传真给自己本人,现又打算将它交给瑞琪儿·杨,再由她转交给审计员。假如花旗银行不给我发来显示七十七亿八千万日元转移帐户的清单,我将前功尽弃。此时我感到眼眶中流出了一股羞耻的热泪:我的行为的确像个罪犯,我成了一个罪犯而不能自拔。我被自己所编织的欺骗之网所困,就要淹没在八八八八八帐户的缠绕之中。为了挣脱出来,我需要不择手段,道义对我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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